第五章 收了黄豆，杀了年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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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了黄豆，杀了年猪

姜义也不点破，面上笑意不减，顺着话茬接了下去：</p>

“大爷说得在理，我那地头儿，确实不比您这块宝地，也就是农闲寻点事儿做，图个热闹罢了。”</p>

“干脆就听您的，每样都捡点儿，回去种上，瞧瞧哪个肯长，哪个争气。”</p>

这话一出口，于大爷心里那根弦也就松了。</p>

姜家开垦那点坡地，拢共巴掌大一块，七拼八凑还要掰成几份，真结了果，也翻不出多大浪花来。</p>

那张圆脸笑得更开了，捻着下巴那几根倔强的胡子，说道：</p>

“哎，就得这么着！图个稀罕，换换口味，这日子才不干巴。”</p>

说着脚下生风，亲自领着姜义往果园深处走，一边走，一边嘴里叨个不停。</p>

这棵树枝头做接穗好，那棵根扎得稳，移栽活得快；</p>

哪种砧木嫁接不掉头，哪种枝条接了愈口快……一张嘴如同决堤的闸口，止都止不住。</p>

于大爷是真有两把刷子，也是真肯教，手把手地带。</p>

连那树苗底下的根须怎么舒展开，往哪头摆，都掐着姜义的手指头亲自演一遍，生怕他弄岔了。</p>

“根须可别一团糟，得像猪鬃刷子似的，朝四面八方舒展开，那才吃得着土。”</p>

姜义也不含糊，听得极是仔细，点头点得像鸡啄米，三不五时还抛个问题过去。</p>

这一问不要紧，反倒把于大爷的兴头给勾得更高了。</p>

唾沫星子都飙出两尺远，手舞足蹈，比划得满天飞。</p>

就这么一老一少，一讲一听，在果树林里头转悠了半个下午。</p>

于大爷是个实诚人，也不藏私，一路上眼挑手拣，替姜义细细寻了不少好苗。</p>

根须舒展，枝条带劲，一看便是有活气的主儿。</p>

眼见得斜阳沉山，天光将暮。</p>

姜义婉言推了于大爷留饭的好意。</p>

拎着沉甸甸一捆果苗，匆匆赶回自家那块刚翻出的坡地。</p>

趁着这一股热乎劲儿，撸起袖子，把树苗一棵棵地安插进土里，动作轻得跟捧着初生的婴儿似的。</p>

枝要舒，根要展，土得松软。</p>

手上忙得飞快，脚下却分毫不乱。</p>

又把早先沤好的腐肥，细细堆在树根处，再盖上一层薄土，拍得服服帖帖。</p>

这一通活儿忙完，天已彻底黑了。</p>

山风拂面，带着股土腥草湿的味儿。</p>

两个小的早被柳秀莲哄去歇下了，屋里连打哈欠的声音都不带。</p>

她却还未睡，手里捧着盏油灯，一步步地跟在身侧，帮着照明。</p>

那灯火摇啊摇，把影子拖在土坡上，一时长，一时短。</p>

姜义收了锄头，直起腰来，腰背有些发僵，心头却觉松快了不少。</p>

顺势回头，看了妻子一眼。</p>

烛光与月色叠在一块儿，把她那张清清秀秀的面孔映得暖洋洋的。</p>

眼里带光，神色柔和，像谁家的画儿里走出来似的。</p>

也不知是那口呼吸法真有些门道，还是这一夜折腾得心头熨帖了。</p>

姜义只觉越看越顺眼，越看越觉着好看。</p>

……</p>

果树落了土，山下那片黄豆也熬到了头。</p>

地里一根根枯黄的豆杆挺着，风一吹，哗啦啦响，像是在催促着收割。</p>

姜义也不怠慢，挽起袖子，蹲在地头儿，一茬茬地收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