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：千灯初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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：千灯初醒

相机射出的那束决绝暖光，终究没能创造奇迹。</p>

它在压倒性的灰白洪流中，如同投入熔炉的雪片，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，便被寸寸湮灭、吞噬。</p>

刺耳的嘶鸣声戛然而止，只剩下能量湮灭后残余的、带着焦糊味的冰冷死寂。</p>

我脱力地单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，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烧红的炭火里抽吸，肺里灌满了滚烫的沙砾。</p>

紧握着相机的手在剧烈颤抖，金属外壳灼热得惊人，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，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清晰的、即将被烙伤的刺痛感。</p>

它本身的光芒，在刚才那孤注一掷的爆发后，迅速黯淡下去，微弱地、固执地在机身上流转、摇曳，像狂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，却死死咬住最后一丝橘黄，不肯彻底沉入黑暗。</p>

门外，冰冷的漩涡似乎也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反抗而陷入了一瞬的凝滞。</p>

紧接着，是滔天的狂怒！</p>

“杂质…虚妄…不可饶恕的…残渣！”瞳的精神咆哮不再是纯粹的宏大意志，而是裹挟着一种被玷污、被冒犯的、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啸！</p>

那声音仿佛亿万颗眼球在同时摩擦、尖叫，直接刺入脑髓深处。</p>

井口上方，万瞳归墟之眼的核心巨瞳疯狂转动！</p>

污浊的黑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油锅，更加狂暴地翻腾。</p>

在那冰冷漩涡的中心，一股远超之前的、更加凝练、更加纯粹的灰白光芒开始汇聚！</p>

它不再是扩散的洪流，而是被无形的意志强行压缩、凝聚，形成一个巨大无朋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灰白光球！</p>

光球表面，无数冰冷的数据流符文明灭闪烁，锁定了通幽阁，锁定了阁内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，锁定了跪在地上的我！</p>

审判之锤，悬顶！</p>

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。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即将降临的毁灭抽干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撞击着肋骨，带来濒死的窒息感。</p>

秦无涯倒在墙角的阴影里，灵体黯淡得几乎融入黑暗，琵琶散落一旁，再无一丝声息。</p>

青鸾剑在阁内深处发出微弱到近乎幻觉的嗡鸣，如同濒死的哀鸣。</p>

完了吗？</p>

指尖死死抠进相机滚烫的外壳，试图从这仅存的温暖里汲取一丝对抗绝望的力量，哪怕只是徒劳。</p>

通灵瞳深处，那被橘黄暖流灼烫过的地方，灰色污染纹路正贪婪地、加速地蔓延回来，带来更深的冰冷和麻木。</p>

就在这万籁俱寂、死亡触手可及的瞬间——</p>

“叮…”</p>

一声极其轻微、极其清脆的瓷器碰撞声，如同水滴落入古潭，突兀地在通幽阁死寂的深处响起。</p>

声音的源头，并非林薇的相机。</p>

在角落的另一排博古架上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。</p>

那里静静立着一只青瓷药罐。</p>

罐身布满岁月侵蚀的细小开片，一道醒目的裂痕从罐口蜿蜒而下，却被某种技艺精湛的金漆细细修补过，如同一条流淌在青瓷上的金色河流。</p>

此刻，那药罐口沿处，一圈温润的、柔和的、如同初春时节刚抽芽嫩叶的柔绿色光晕，正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。</p>

光晕很淡，很薄，却带着一种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和某种苦涩药香沉淀后的温厚感。</p>

这光芒，与林薇相机那决绝的橘黄暖光截然不同。</p>

它更内敛，更沉静，如同深埋地底的古玉，在绝境中悄然苏醒，散发出属于自己的、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华。</p>

绿光晕开的刹那，一股截然不同的情感碎片，如同涓涓细流，通过通灵瞳被污染撕裂的缝隙，轻柔地淌入我的意识。</p>

——昏暗的老屋，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。</p>

一只布满老年斑、枯瘦颤抖的手，极其小心地擦拭着这只药罐，浑浊的眼睛里盛满化不开的担忧和期盼。</p>

药罐里熬煮的，是给床上那个被车祸夺去双腿的小孙子的续骨方。</p>

——无数个日夜，炉火不熄，药香弥漫。</p>

老人佝偻着背，守在炉边，用蒲扇轻轻扇着风，眼睛熬得通红，嘴里哼着走调的、早已失传的童谣，只为了哄那被疼痛折磨得难以入睡的孩子。</p>

——直到那一天，小孙子在老人和药香的陪伴下，第一次，扶着墙壁，颤抖着，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！</p>

老人冲上去紧紧抱住他，泪水混着汗水，砸在孙子稚嫩的肩膀上，砸在脚下的青砖地上。</p>

那一刻，老人枯槁的脸上，绽放出的光芒，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百倍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