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 指尖的幻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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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对劲！</p>

太完美了！完美得虚假，完美得令人窒息！</p>

阳光的温度恒定不变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。</p>

鸟鸣声的节奏、音调，每一次都精准得如同复刻，没有丝毫自然的变调。</p>

风吹过草地的声音，树叶摩挲的沙沙声，都像循环播放的背景音轨。</p>

甚至连幻境雨桐脸上的笑容，她父母眼中的温柔，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，如同戴着一张制作精良却缺乏灵魂的面具。</p>

他们的眼神深处，没有真正的情绪波动，只有一片空洞的、被设定好的“幸福”程序。</p>

我的“目光”穿透这层完美的糖衣，投向这个幻境的边缘。</p>

那里，是崩坏的开始。</p>

靠近草地尽头的区域，本该是连绵的漂亮屋舍和更广阔的蓝天。</p>

但此刻，那些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，开始闪烁、扭曲。</p>

漂亮的欧式小屋的边缘变得模糊，墙体出现不自然的像素化裂痕，色彩剥落，露出后面一片令人心悸的、纯粹的、翻滚蠕动的黑暗虚空！</p>

那片虚空如同贪婪的巨口，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这个脆弱的“天堂”。</p>

更远处，湛蓝的天空如同被泼上了强酸，边缘处大片大片地褪色、溶解，显露出同样污浊、死寂的暗色背景。</p>

阳光在那些区域变得稀薄、惨白，失去了温度。</p>

整个幻境的边界，都弥漫着这种不稳定的、随时可能彻底崩解的裂痕和褪色感。</p>

仿佛一张被过度曝光的精美画布，边缘正在焦枯、卷曲，露出底下狰狞的空白。</p>

“苏先生？您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幻境雨桐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。</p>

她微微歪着头，脸上依旧是那灿烂到刻板的笑容，眼神却空洞地穿透我，落在不知名的远方。</p>

周奶奶也关切地望过来，但那关切同样浮于表面，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反应：“是啊，苏先生，是不是走累了？坐下歇歇，尝尝雨桐烤的小饼干，可香了！”</p>

她指向旁边一张突然出现的、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圆桌，上面摆着精致的茶点和热气腾腾的红茶。</p>

这关怀备至的话语，在这虚假完美的背景下，却比任何厉鬼的嘶嚎更让人心底发寒。</p>

她们不是活人，她们是这个画框、是周奶奶绝望执念孕育出的、囚禁自己也囚禁真正雨桐的……甜蜜幻影！</p>

意识深处，青鸾那冷玉般的声音如同冰锥，刺破了这层温情的假象：</p>

“以情为薪，以念筑巢。所见皆虚妄，所感皆毒饵。沉溺越深，同化越快。苏木，守住本心！”</p>

就在这时，一股更加强烈的吸扯感传来，带着周奶奶残留的、混乱而悲伤的情绪碎片——半年前刺耳的刹车声，金属扭曲的尖啸，医院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，心电监护仪单调绝望的长音，还有雨桐躺在病床上苍白如纸、毫无生气的脸……</p>

这些被强行压制、被这个幻境排斥的痛苦碎片，如同污浊的暗流，试图顺着通灵瞳的连接逆流而上，冲击我的意识！</p>

“唔！”我猛地咬紧牙关，强行切断那过于深入的联系，将意识从那片虚假的阳光草地中狠狠抽离！</p>

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、倒流。</p>

斑驳的墙壁，褪色的家具，周奶奶那张因痛苦和麻木而扭曲的、真实的、枯槁的脸重新占据视野。</p>

我踉跄着后退一步，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</p>

指尖残留着抚摸画框边框时那冰凉的木质触感，以及……一丝被阳光暴晒过的、虚假的暖意。</p>

“苏木？”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熟悉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。</p>

我猛地转头。</p>

通幽阁沉重的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。</p>

秦无涯斜倚在门框上，还是那身半旧不新的长衫，怀里抱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紫檀木琵琶。</p>

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着，像只午后晒太阳的猫，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我脸上残留的惊悸和冷汗上，又缓缓移向我手边那个散发着诡异暖意的空白画框。</p>

他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，指尖随意地拨过一根琵琶弦。</p>

“铮——”</p>

一声极轻微、却异常清越的弦音在寂静的屋子里荡开。</p>

如同滚油滴入冷水。</p>

画框周围那层蠕动流转的、虚假的暖黄色光晕，如同受到刺激的活物般猛地一缩！</p>

光晕瞬间变得紊乱、稀薄，甚至短暂地显露出底下那浓重得化不开的灰黑绝望底色。</p>
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抗拒和……畏惧感，顺着那紊乱的光晕传递出来。</p>

秦无涯脸上的慵懒笑意淡了几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锐利。</p>

他看着那画框，又看看我，声音低沉下来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：</p>

“哟？看来……咱们家苏木，这是摸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？这玩意儿……”他下巴朝画框点了点，“邪性得很呐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