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破碎的学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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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碎的学者

陈郁的目光如同手术刀，紧紧锁在我身上，等待着答案。</p>

那堆躺在证物袋里的冰冷碎片，散发着持续的、无声的尖叫。</p>

“源头……”我低声重复，右眼深处被眼镜裂痕刺中的隐痛还未完全消散。</p>

隔着半尺虚空，悬停在证物袋上方的手指能清晰感受到那股阴寒的恶意，如同活物般蠕动、试探，想要再次钻入我的感知。</p>

通灵瞳，无需直接接触。</p>

昨夜古井的预警，刚才王磊与李梅的血色回响，都只是序章。</p>

要找到这“蚀心之器”的根，必须深入它最初诞生的怨毒土壤。</p>

我闭上双眼，屏息凝神。</p>

眉心深处，那沉寂的第三只眼再次睁开，带着一丝被挑衅的灼痛，主动迎向证物袋中那堆碎片散发出的、冰冷扭曲的力场。</p>

嗡——</p>

意识并未被拖入猩红的漩涡。</p>

这一次，是铺天盖地的灰。</p>

冰冷、潮湿、令人窒息的灰暗，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。</p>

民国旧都。暴雨如注。</p>

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古老的屋脊上，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，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。</p>

街巷空无一人，只有雨水冲刷一切的轰鸣。</p>

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腥气、旧木腐朽的霉味，还有一种更深的、渗透到砖石缝隙里的绝望。</p>

视野被强行拉高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，抛向一座矗立在城西边缘的高耸青石塔楼顶端。</p>

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，狂风在狭窄的塔顶平台上嘶吼，几乎要将人撕碎。</p>

一个清瘦的身影，孤零零地站在塔楼边缘摇摇欲坠的栏杆旁。</p>
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肩头已被雨水浸透的长衫，身形在狂风中显得异常单薄。</p>

雨水顺着他清癯的脸颊流淌，打湿了紧贴在额角的几缕黑发。</p>

他的鼻梁上，赫然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！</p>

镜片在惨白的电光下，反射出冰冷的光泽，而更令人心悸的是，那光滑的镜面上，已然布满了无数道细微、却清晰可见的、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！</p>

他仰着头，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，眼镜后的双眼死死盯着下方被暴雨笼罩的城市。</p>

那不是俯瞰，更像是一种穿透雨幕、穿透屋顶、穿透皮囊的……审判！</p>

“污秽……全是污秽……”一个嘶哑、饱含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声音，穿透雨幕，直接灌入我的意识。</p>

这声音与昨夜古井中那绝望的咆哮同源，却更加破碎，带着濒临崩溃的癫狂。</p>

“朱门酒肉臭！路有冻死骨！眼盲心盲！世道不公！人心……何其毒也！”他对着铅灰色的苍穹，发出泣血般的控诉。</p>

在通灵瞳的视野中，随着他充满恨意的目光扫过，塔楼下方那被暴雨模糊的城市景象，发生了恐怖的畸变：</p>

一座座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，在他眼中化作盘踞着肥硕蛆虫的腐烂肉块，贪婪地吮吸着民脂民膏。</p>

街角衣衫褴褛、蜷缩在屋檐下的乞儿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具具麻木不仁、散发着恶臭的行尸走肉，眼神空洞如同死鱼。</p>

一辆疾驰而过溅起泥水的黄包车，车夫佝偻的背影，在他眼中扭曲成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、被无形鞭子抽打的奴隶，每一步都踏着血印。</p>

甚至一个打着伞匆匆跑过、试图救助路边跌倒老人的年轻学生，在他眼中，那善意的举动也瞬间扭曲——学生脸上浮现出虚伪的假笑，老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精光，两人在泥泞中拉扯着，仿佛在争夺什么肮脏的利益！</p>

没有一丝光亮，没有一分温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