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烤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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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种粟，秋收粮，现如今麦子都已经灌浆，青青的麦苗看起来便叫人心生欢喜。</p>

因为墨家赶制了足够的水车，让打水灌溉变得相对省力了许多，再加上根据官府指导的堆肥追肥，麦穗的饱满程度，让秦国上下弥漫着十分狂热的欣喜。</p>

咸阳近郊，嬴政今日与殷灵毓，李斯，韩非等人出城近看，毕竟殷灵毓虽将农事说的头头是道，农家弟子的确也赞成非常，但具体实施下去，总要实际看看效果如何。</p>

老农憨厚朴实，绑着汗巾，正在地里浇着水，扁担扔在地头，一瓢一瓢往外泼洒，麦子还未到金灿灿的收获时节，那就马虎不得，糊弄庄稼可是要吃不饱饭的。</p>

旁边还生着一小堆火，看样子是刚生起来的，旁边还放着豆面麦粉掺杂的饼，架在树枝上烤热，看样子是一会儿的干粮。</p>

嬴政一行人的马还没有安上马蹄铁和马鞍，农具归农具，军用武器归军用武器，两者的保密程度自然不同，就连造纸工序现在也还是捂的严严实实，他们驾马从路上走，沿途的麦子豆子长势叫人舒心不已。</p>

见路边有人，王上也拉了缰绳慢下了脚步，李斯干脆偏头吩咐随行的侍卫将人叫了过来，打算问上一问新农具的使用感受。</p>

老农被侍卫引到路边，见眼前几位贵人衣着华丽，气度不凡，连忙搓了搓手上的泥，局促而笨拙的行了礼。</p>

“老丈不必多礼。”李斯温声道：“今岁麦子长得可好？”</p>

“托贵人的福，好着哩！”老农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，黝黑的脸上皱纹随着笑容舒展开来：“自打官府发了那新犁，老汉我一天能耕三亩地，两三天地里的活儿就能干完！省事儿多了！搁从前啊，累死累活也就一亩半！还有水车帮忙引水，什么青肥灰肥的往上使，麦子打抽穗起就争气嘞！都是官府好啊！”</p>

李斯有意引着他多说几句，因此也就未曾表明身份，而是问道：“哦？地里的活计都是老丈你自己做吗？你的儿子们呢？”</p>

老农说起这个竟是当场抹了把脸，可脸上依旧笑着：“老汉福气轻，长成的就俩，当兵走一个，另一个去年徭役走了，家里剩的儿媳妇得织布，底下的小娃娃能顶什么事儿……”</p>

“再说这回徭役不一样了，发粮食呢，老幺过年往家里带了半罐子盐，还有两袋子粮，今年开春那小子一看有了新犁，老汉自己就能干的动，这就主动又去了。”</p>

嬴政若有所思的看向他：“老丈觉得，日子比从前好了吗？”</p>

“那可好太多了。”老农也平复了心绪，大胆的抬头看向嬴政一行人：“贵人莫嫌老汉多嘴，其实这麦子也就是个盼头，可徭役一下子轻了，听说律法也改的多了，不用老是注意着犯不犯法了，还有这新东西，也都是给咱们这些土里刨食儿的人折腾的，老汉儿是真心觉得现在的秦王才叫好。”</p>

嬴政抿唇轻咳一声，被当面这么夸多少有些羞愧和不自在，但侍卫会错了意，得意道：“你面前的啊，就是咱们王上！”</p>

老农瞪大了眼睛，随后猛然跪地，结结实实磕了几下，侍卫被吓了一跳，上前刚想拦，他又爬起来，声音抖着，很急促的道：“王上请稍待小人片刻！”</p>

他转身就跑，嬴政不着痕迹的瞥了侍卫一眼，没言语，但牵着缰绳等在了原地。</p>

老农扯了一小把麦穗，在火上烤去了麦芒，急慌慌用手搓了搓黑灰，捧到了嬴政马前。</p>

“王上，小人家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，这地里的麦子刚烤了最好吃，小人挑了最大的，您尝尝。”</p>

面前的人，黝黑粗糙的手掌上还沾着灰烬，捧着烤熟的青麦，眼含着纯粹的期盼与感激。</p>